“防火防盗防央行”——正成为全球金融市场新的投资笑言。

3月10日，欧洲央行先是推出全线降息、扩大QE规模与范围，启动TLTRO2等一篮子超预期的货币宽松政策，“引导”欧元兑美元汇率下跌近150个基点。

继而，欧洲央行行长德拉吉突然表示“没有必要进一步降息，未来关注点将从负利率转向其他非传统工具，比如QE”，令欧元汇率瞬间大逆转，短短4个小时内，欧元兑美元跳涨300多个基点，涨幅超过2.3%，实现了欧元头寸多空双杀。

“如今金融市场最大的对手，就是央行，因为金融市场永远看不懂央行的真实意图。”一位欧洲银行外汇交易员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调侃时表示，德拉吉的这番言论，某种程度反映出欧洲央行对扩大负利率政策的担心。

随着3月10日欧元兑美元汇率逆势大幅上涨，美元指数一度从98跌至96附近，有效缓解了非美货币的贬值压力。

3月11日，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中间价报在6.4905，较前个交易日上调222个基点，达到去年12月30日以来的最高水平，并引发在岸与离岸市场人民币兑美元汇率盘中双双突破6.5这个重要的整数关口，令人民币沽空资本难有作用。

“或许，这就是G20会议避免货币竞争性贬值的一个杰作。”这位外汇交易员表示。

欧洲宽松货币政策的内部分歧

一位美国对冲基金经理张刚透露，在3月10日欧洲央行出台货币宽松政策前，绝大多数对冲基金早已跃跃欲试沽空欧元套利，他们坚信，欧洲央行此次绝不会重蹈覆辙。

所谓覆辙，即去年12月初，欧洲央行下调隔夜存款利率10个基点至-0.30%同时，由于QE扩大措施没有达到市场预期，导致欧元兑美元汇率逆势大涨，反而加重了欧洲的通缩压力。

今年2月份欧元区CPI意外陷入萎缩，是欧洲央行最不愿看到的局面。这也让宏观对冲基金经理判定欧洲央行此次肯定会出台远超市场预期值的宽松货币政策。

“市场没想到的是，德拉吉竟会发表没有必要进一步降息的言论，一下子把对冲基金的欧元空头打爆了，迅速止损出局。”张刚回忆说。

一位欧洲投行人士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该举动暴露了欧洲内部对货币宽松政策存在不小分歧，德国等少数国家对欧洲央行采取激进货币宽松政策一直颇有微词。

近期德国央行行长魏德曼重申，德国对欧央行进一步使用扩张货币政策来提振欧元区通胀率持保留意见。原因是，近年德国经济逐步好转，领跑欧元区经济增速，令德国更倾向欧洲央行能适度收紧货币政策，而不是持续推进货币宽松政策，让整个欧洲为部分债台高筑的欧元区国家不断“输血”。

该欧洲投行人士认为，德拉吉关于“没有必要进一步降息”的言论，某种程度是在安抚德国。“不过，德拉吉可能也没想到，这番言论竟会触发欧元汇率大逆转。”

多家国际投行发布最新报告认为，基于欧洲央行可能暂缓降息步伐，市场对欧元看涨情绪开始升温，欧元兑美元汇率短期跌破1.10，已经变得相当困难。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多方了解到，3月10日欧元汇率逆势大涨，除了一些神秘资本力量借欧洲央行不再降息言论伺机压低美元汇率，还有不少投机机构混水摸鱼。

具体而言，在德拉吉发表“没有必要进一步降息”言论后，欧洲国债价格迅速下跌，吸引这些投机机构抄底买入，因为他们相信，随着欧洲央行扩大QE购债规模，未来他们可以将这些债券以更高价格卖给欧洲央行，赚取无风险价差收益。而这种投机抄底行为，无形间加大了欧元需求，助推欧元汇率扩大上涨幅度。

“也许，欧洲央行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但德拉吉还得发表不再降息的言论，因为他必须应对一个更大的烦恼，就是负利率正给欧洲经济带来反向冲击。”这位欧洲投行人士直言。

负利率“困局”

在这位欧洲投行人士看来，所谓负利率的反向冲击，主要是欧洲银行业开始面临系统性风险爆发的隐患，以及负利率令养老金投资收益下降，令欧洲民众纷纷囤积现金不愿消费，加剧欧元区的通缩压力。

1月德意志银行巨亏事件，也令欧洲央行意识到负利率政策的反作用力，最终令德拉吉发表“没有必要进一步降息”的言论。但是，不少金融业人士指出，这令欧洲央行陷入新的政策博弈困局，一旦欧洲央行暂缓降息步伐，势必触发欧元汇率大涨，同样不利于欧洲经济复苏，加剧了通缩压力。

“也许，欧洲央行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与其持续降息创造货币竞争性贬值的市场氛围，不如干脆暂缓降息，既能安抚欧洲区少数要求收紧货币政策的国家，又能履行G20会议避免货币竞争性贬值的承诺。”上述欧洲银行外汇交易员分析说。

在他看来，负利率正在激发一种全新的套利交易模式，引发货币汇率逆势上涨，并进一步加剧通缩压力。

以日本为例，1月底日本央行启动负利率政策后，日元汇率仅仅下跌一周就出现大幅上涨。究其原因，对冲基金等国际金融机构利用负利率造成的货币互换市场日元汇率大幅折价，将美元换成日元再投资日本国债，由于日元与美元的五年期货币互换协议折价率达到创纪录的102.5个基点，不但能覆盖投资负利率日本国债所衍生的利息损失，还能帮对冲基金赚取约1%-2%的综合收益。正是这种套利交易的迅速崛起，令日本国债备受追捧，大大增加日元需求量，令日元在负利率时代逆势大涨，但也给日本经济蒙上了新的通缩阴影。

一个不争的事实是，这种新套利交易模式悄然改变全球货币竞争性贬值格局。

至少，负利率对货币贬值的推动作用不再变得明显直接，更重要的是，各国央行开始关注负利率对刺激经济发展的反向冲击，不会一味依赖负利率压低本国货币汇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