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直播:这场全民盛宴其实与“孤独”为伍专栏

/ 崔俊超 / 2016-06-07 19:14
网络直播这件事,究竟有多火?且不说你身边面容姣好,身材有致的男女同学或许都急不可耐、跃跃欲试地冲向这场大潮,带着耳机喃喃细语道:“谢谢宝宝们的樱花雨……”,就连...

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独。

1.风口,还是泡沫?


网络直播这件事,究竟有多火?且不说你身边面容姣好,身材有致的男女同学或许都急不可耐、跃跃欲试地冲向这场大潮,带着耳机喃喃细语道:“谢谢宝宝们的樱花雨……”,就连隔壁楼下卖烤串儿的老大爷都在和我们念叨起“映客”来,这个东西简直excited!。民众的反映绝非空穴来风的,将寻常生活里那一点一滴的悸动转化为声势浩大的全民运动的,是资本巨头的力量。

根据华创证券的估值,2015年直播市场规模达120亿,此数据在5年后将增长近10倍从而达到千亿级。除了原生市场上以电竞发家的斗鱼TV,移动端强势发力的映客,各大互联网巨头也纷纷入局。阿里推出淘宝直播,腾讯投资斗鱼推出专注体育领域的企鹅直播,欢聚时代10亿砸向虎牙,新浪微博与一下科技联合推出“一直播”,陌陌当然也不甘寂寞……种种迹象似乎都表明,先前由概念炒起来的VR并未在真实市场里搅动波澜,而直播将成为下一个新的风口。

 

从外部条件看,网络直播的勃兴有硬件和软件两方面的原因。智能手机元件的成熟,让前端采集有了方便的基础,关键它还是移动的;前处理方面美颜几乎已成为直播的标配(这个看脸的世界囧);另外,编码解码、传输渲染等环节外包产业链的成型,4G网络的推广、wifi覆盖范围的扩大,都是硬件条件。而从社会文化层面看,这几年电竞游戏行业的井喷和二次元兴起的弹幕文化极大地丰富了大众的参与感,这种体验感一旦习惯就会渗透到细胞的基因中去,因此那个单向度传播的时代将一去不复返了

 

 

另外值得关注的是,各界明星踊跃地入局直播,发挥了巨大的意见领袖传播效能。2016这一年被看作是网络直播商业化元年,三件标志性事件都与明星大咖密切相关。其一,当红小鲜肉鹿晗全国巡回演唱会直接刷出了12亿的直播点赞量,并迅速带红了ME这个平台;其二,巩俐等明星通过欧莱雅美拍平台直播了戛纳电影节现场,娱乐圈开始大规模入局;其三,小米max的“超长待机无聊直播”在B站上持续了两周,竟引得2000多万观众弹幕围观。

如火如荼的网络直播,是否会成为一个华丽的泡沫,真不好说。资本的逐利性让这个市场空前地膨胀了起来,总之任何泡沫在破灭之前都会是一个充满机遇的风口。而现状是,流量直播仍不便宜,大量低俗内容充斥其中,这个行业需要更廉价的门槛和一次大浪淘沙的洗礼。换句话说,前景依旧广阔。

2.你究竟在直播看什么?

刚才我们讲了传者的状态,其实我更好奇的是受者是怎么想的。这个逻辑很好理解,如果没有大量观众的瞩目,主播们全然没有理由粉末出镜,这个市场也不会在传受双方的互动中勃兴起来。换句话说,你究竟在直播上看什么?

 

 

知名自媒体人崔俊超刚接触直播的时候,感受与如图所示类似,完全无法理解。映客平台上,一群青年男女打着破尿酸,摆着锥子脸,念叨着支离破碎的日常絮语。当有人送出用真金白银买来的虚拟礼物刷屏时,他们会嗲声嗲气地赞美道:“谢谢宝宝们的礼物……”斗鱼平台上,不少美女主播们凹着各种造型撩拨着底下粉丝的情绪,打情色擦边球,俨然一场视觉奇观。

 

 

“不觉得LOW爆了嘛?”“低俗、无聊、秀下限”“有这个时间多看看书不好么”相信这是大部分人对直播的印象。然而戏谑地是,即使对直播嗤之以鼻的人们仍然摆脱不了在屏幕前津津有味猎奇玩味的冲动。从这个意义上,网络直播之所以火爆因为它满足了个体强烈的窥探欲,一种公众场域向私人场域的进军。希区柯克曾拍过名为《后窗》的电影,描述的正是这种偷窥他人的欲望。越是禁忌,就越是刺激。

 

 

 

                     (希区柯克的经典之作《后窗》)

在这全民盛宴的秀场中,屌丝的猥琐与色欲、主播的表现欲与虚荣、土豪们一掷千金的炫耀,在盛大的狂欢中慢慢沉淀。每一段直播就像一个小世界,映射着人生百态。直播在某种程度上把后窗合法化了,互联网上这一双双眼睛窥探背后,呈现是人们的百无聊赖。当我在知乎上看到如下的回复和发言时,才瞬间顿悟,在这种无聊背后潜藏着更本质而幽深的东西。

 

 

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并不是一个无聊的直播吸引了一群人,而是所有无聊的人呼吁了无聊的直播。潜藏在这场全民盛宴背后的东西,叫做“孤独”,一个人类自古以来始终无法解决的难题。观看直播就像玩俄罗斯方块游戏,戳一下,动一下,漫长的空白被切割成非常细碎的空白,然后一系列非常细碎的事件填满了这些空白。

3. 一个新的“楚门世界”?

1998年,《死亡诗社》的导演彼得·威尔又一次拍出了足以载入史册的经典电影——《楚门的世界》。我第一次看这部片子是在高中的公选课上,最近研究网络直播问题,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此片,于是拿出了重温了一遍。

故事其实并不复杂,讲述一个从出生起就生活在桃源岛(实际是一个巨大的摄影棚)的中年男人楚门,他生活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城内上千部摄像机的纪录下。他看似过着和平常人毫无二致的生活,事实上身边的朋友、同事,包括父母、妻子都是演员,他正是全球最受欢迎肥皂剧《楚门的世界》主人公,而这一切只有他自己一无所知。

 

 

这个脑洞,不要说在世纪之交,就是放在今日也足够的戏谑和震撼。肥皂剧在情节上并没什么出彩之处,每天循环往复的生活,男主从呱呱坠地的婴儿渐渐成年、工作、结婚,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演戏,这极大地满足了全球所有人的窥探欲。30年来无数观众守在电视机屏幕前。这场超长直播,似乎出人意料地预言了今天的现状。

 

 

中国最早的直播,诞生在央视的新闻栏目,之后又有综艺娱乐的节目直播、晚会直播,各大卫视的真人秀节目。但是当互联网将技术权力下放之后,无数的草根大众掀起了“业余者的革命”,宏大叙事的解体让人们厌烦了“推拉摇移跟甩”专业化、模式化、精密化的设定,他们喜欢那种lowlow的但却更加真实、接地气的网络直播,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影片的高潮,楚门终于发现了现实中的诸多破绽,决心逃离桃源岛。出海的帆船上,他经历了各种摄制组人为制造的狂风、暴雨、巨浪、雷鸣。原来大海、天空、包括月亮都是这个巨大摄影棚的一部分。当船杆戳破海天一色的画布边缘时,总导演克里斯托弗给了楚门自己选择的权利:“出了这扇门,外面是一个丑陋、肮脏得多的世界;而留在这里,你依然是主角,整个桃源岛是一个和谐美丽的乌托邦。”

接着,出现了世界影史上经典的一幕。

 

 

影片的黑色幽默并没有结束。当长达30年的肥皂剧《楚门的世界》落下帷幕时,两个在电视机前嚼着零食的胖子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接下来我们看什么好呢?”

媒介操纵其实无处不在,当你联想起李普曼的“拟态环境”,库利的“镜中我”,戈夫曼的《日常生活中的自我表现》,麦克卢汉的“地球村”、“媒介是人体的延伸”时,会慢慢理解这个世界。

网络直播会不会是一个新的楚门世界?戈夫曼的“印象管理”一说指出,人们的社会行为就是社会表演,人们在互动过程中按一定的常规程序(即剧本)扮演自己的多种角色,表演中他们都试图控制自己留给他人的印象,通过言语、姿态等表现来使他人形成自己所希望的印象。当楚门毅然退出这个虚拟的乌托邦时,十几年后的今天大批主播们奋力跃入了它的环抱。在镜头前,她们只要化一个美美的妆,卖卖萌,唱唱歌就可以获得以前拼死拼活都换不来的关注和回报。当观众们以为看到了真实,以为在网络上获得了慰藉,沉浸在屏幕前痴痴地傻笑时,他们已经陷入了最深的虚伪。

 

 

挪威有一档类似“慢电视”的节目,它会记录一列行驶的火车沿线的风景,拍了7个多小时,在电视上放,后来又花14个小时拍一只在房间里的鸟的活动,还直播了一次漫长的钓鱼,持续18个小时,第一条鱼花了3个小时才上钩。结果是,120万挪威人看了那列火车的节目,鸟的节目有300万人看,而挪威一共也就才500万人口。

自人类诞生以来,狩猎、采集,组成部落,结成联盟,形成国家,始终在和抱团,某种意义上说与那巨大的、永恒的孤独进行对抗的历史始终存在。然后迭代发展的技术出现了,它究竟意味着什么,是对文明的解放还是绑架?

 

 

我想技术确实极大地丰富了我们抵御这种孤独和无聊的手段。网络直播,本质上是内容生产力的又一次革命。互联网的出现下放了内容生产和分享的门槛,用户打破了传统媒体的信息垄断,博客、贴吧又独立出社区的形式。最早的网络直播诞生于百度贴吧中,吧友们以文字在线发帖的形式,在陌生人与陌生人之间架起了分享、交流、围观的桥梁。后来优酷、土豆等一类视频网站崛起,弹幕直播成为90后独特的理解世界的形式,那些一闪即过的字符、表情里呈现着他们最真实、也最碎片的情感。再后来,YY直播、小咖秀把更乐于在镜头前表现自己的大众表演家遴选了出来,只要你愿意,没有钱也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舞台,自己的歌舞青春。今天,斗鱼们、映客们、花椒们出现了,从过去的人人秀文字到全民秀视频,难道不是一场鸟枪换大炮的生产力革命?

有些专家宣称互联网的元逻辑便是性、无聊和免费,但我始终信任技术本身并没有原罪。今天的网络直播确实存在“劣币驱逐良币”效应,但它也同时被贴上了“污名化”的刻板标签。映客上,我也看到过直播教小朋友画画的老师,教姑娘化妆的美容达人,有70多岁的老奶奶讲述和分享一生的故事,有背包客直播远行的足迹,有学子印刻他们毕业的那一天,也有恋人纪录走上婚姻殿堂的一幕。直播是一个众声喧哗的小世界,它虽然嘈杂却也充满魅力。

要知道在很久以前,噪音是被规定不能进入音乐的。而贝多芬在争议之下在《欢乐颂》中首次引入人声,最终才成就了这万马齐喑的经典。

互联网时代,越来越多的噪音涌入,更多个性化的、不受束缚的东西进来了。技术同时也以空前强大的姿态凌驾在个体之上。如果一个不小心,文明就常常走向自身的反面,成为剥夺自由和消解主体性的帮凶,比如我们上述谈到的《楚门的世界》。

 

 

人最终是无法离开技术的。至于如何做到解放个体的同时,而保证不沉溺于技术建构的“美丽乌托邦”中呢?我想最后用《黑客帝国3》中Neo的那一句著名台词作结:

“Because I choose to.”

相信人,作为人的尊严和力量。

作者 | 曹钺,本文由 新闻传播学研 原创出品,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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